云中城一战中，牺牲的将士尸体被运送会幽辽。</p>
不同于来时的十万火急，归途的速度并不需要多块。</p>
陈斯年带着幽辽铁骑走了十几日才会回到盛天城。</p>
但他并没有着急回王府，而是亲自带着抚恤金登门拜访牺牲者家属。</p>
虽然心情格外的沉重，但陈斯年认为自己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哪怕是被死者家眷追着打骂，他也能够接受。</p>
然而，让他心中最为烦闷的是，那些家眷得知儿子或者父亲，亦或是丈夫战死的消息，并没有对责备怨怪他。</p>
他们当中很多人，只是无法接受这样惨痛的消息。</p>
牺牲者中，有多少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p>
家里男人的死，会让一个家顷刻间瓦解。</p>
他们在得知家人战死的消息时，甚至连银两都顾不得，大部分人都是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p>
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双目无神。</p>
当陈斯年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一处小院子前，扣门进入后，发现不大的院子内，打扫干净，一个老妪坐在一棵老树下的摇椅上。</p>
摇椅也是充满年代感，古旧得掉色。</p>
老人安详慈和，脸上无喜无悲，双眼闭着，好似安静地离开了一样。</p>
陈斯年不忍打扰，在心中思忖着面对这样一位上了年纪却仍保持干净的母亲，该怎么告知对方，她的儿子已经战死。</p>
陈斯年静静地伫立在门口许久，望着老人许久，旁边负责端着盛放银两锦盘的金维庭，都感觉到双手酸疼。</p>
好在，半个时辰后，老人家睁开有些浑浊的老眼，打了个哈欠，起身后瞧见门口站着两个后生，其中一个俊朗英武身姿挺拔，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奓着胆子问道：</p>
“你们……你们是谁？”</p>
深吸一口气，陈斯年让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显得不那么紧张，走上前，温声细语道：</p>
“老人家可是张奎的母亲？”</p>
有些迟缓地点头，老妪承认道：</p>
“张奎是我儿子……”</p>
“他人呢？”</p>
“你们认识他？”</p>
再度深吸一口气，陈斯年一脸的沉重，说出预先在心里反复推敲无数遍的话：</p>
“老人家，您儿子他……他身为幽辽铁血龙骑，是一位实力强大且恪尽职守的兵家，他保家卫国，护佑百姓，对抗蛮夷，会被整个幽辽记住，他的名字会被永远镌刻在幽辽的丰碑之上。”</p>
听到此，老人已经明白过来。</p>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很快就垮下来。</p>
只不过老人没有哭泣，也不曾瘫坐在地上，只是转过身去，朝那不大却收拾得格外规整的东厨走去，嘴里念念有词：</p>
“大奎最喜欢我腌的桔梗咸菜……”</p>
“每次休沐，他都会带满满一袋子回去……”</p>
这些话，让陈斯年的鼻子不由得一酸：</p>
“老人家……”</p>
老妪摇了摇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摆手：</p>
“罢了罢了……”</p>
“银子你们拿回去吧，我这个岁数已经用不到了……”</p>
“大奎……他人呢？”</p>
老妪所说的应该是尸体……陈斯年吸了吸鼻子，连忙回答：</p>
“已经安放在长山大营中。”</p>
“我们知道老人家您行动不便，明日会有人安排大奎下葬，自然也会有人来接您一同前往。”</p>
老妪重新在老树下坐下，那被岁月侵蚀的老脸，谈不上悲伤，只是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平静。</p>
就好像，她早就做好了张奎会战死的准备。</p>
儿行千里母担忧。</p>
更何况她的儿子成了兵家，还是幽辽的兵家。</p>
“走吧，你们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