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p>
窗外是滂沱大雨，油灯昏昏沉沉地亮着。</p>
萧丞胤一人坐在书案前，手边是堆山叠海的供词，上头林林总总，写着叶卿棠自从入了梦魂居以后发生的事。</p>
他默默看着。</p>
她伙同另一个姑娘绑了教习姑姑，事后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辩解。</p>
她劝下了一个轻生的女孩儿，并且一直照顾着。</p>
她取得了梅娘的信任，获得了出入的自由。</p>
她发现有人在楼里投毒。</p>
她走失了，一场大火过后，再没人瞧见过她。</p>
断断续续，三言两语，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她。</p>
的确，都是她会做的事。</p>
可这种感觉就仿佛已经近在咫尺，已经闻到了她的发香，一回头，人却不见了。</p>
一种巨大的挫败感涌上心头。</p>
萧丞胤看着那些供词，时至今日，他才真正开始审视自己的心。</p>
对于叶卿棠，他从最开始的利用，到后来的动心，以至于如今的不可自拔，每一步都是那样清晰，且坚定。</p>
她是命中注定要到他身边来的。</p>
追出城门的一刻，他有些犹豫，若是她真的想离开，真的厌倦了这座杀人不见血的王城和他，这般苦苦追寻，岂不是强求了她？</p>
而如今，思念的滋味横亘在胸口，辗转反侧，难以成眠。</p>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对月空坐的夜晚。</p>
无论如何，先找到她，确认她安全。</p>
门开了，白武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水汽，悄悄看了眼萧丞胤，只觉他家王爷如今的身影看起来格外凄清，甚至有几分悲伤。</p>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p>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王爷，五更天了，您该歇息了。”</p>
“嗯。”</p>
萧丞胤应了，却没有任何动作。</p>
白武心知不找到王妃，他家王爷怕是会一直这般熬下去，于是暗暗下定了决心：“王爷，属下一定会帮您把王妃找回来的，城门口都设了关卡，王妃定然还在城中。”</p>
那么就算是挨家挨户去找，也一定能将人找出来。</p>
萧丞胤始终没有抬头。</p>
这事很蹊跷。</p>
按理说，逃出来的人一定会经过路口，而当时他的人就在路边把守，而且这些人都是从王府里带出来的，都见过叶卿棠，不可能看着她从眼前逃走。</p>
消失得这样彻底，绝不可能是寻常人做到的事。</p>
陡然间，他想到了一个人。</p>
“钱恒瑞呢？”</p>
白武一怔：“钱大人？这个时间，他怕是已经睡下了。”</p>
丢的是萧丞胤府里的人，钱恒瑞表面上装作在意，可实际上哪里会真的在意叶卿棠的死活，所以下午就以下暴雨为借口，留在府里呼呼大睡。</p>
萧丞胤起了身，毫不犹豫地往外走。</p>
那时候，跟在他身边的除了萧暮夜，只有钱恒瑞。</p>
萧暮夜是重点监察的对象，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内，所以那一天在城东，他能确定萧暮夜没有动任何手段。</p>
可钱恒瑞就不一定了。</p>
这就叫灯下黑。</p>
白武匆匆忙忙跟上，替他撑伞，二人一路直直闯进了钱恒瑞的卧房，惊得侍婢们瞬间醒了瞌睡，谁也不敢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