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声音在风中散开了。</p>
有那么一瞬，冯内侍想，自己八成是听岔了。</p>
可那团雪雾越来越近，随着他奔驰而来，围场这儿做事的内侍也纷纷拥上前来，面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p>
马儿嘶叫一声，来人在近处停下。</p>
从马背下来，两条腿颤得厉害，根本站不住，那人几乎是手脚并用、踉跄爬过来抓住了冯内侍的胳膊。</p>
“救太子，要救太子！”</p>
冯内侍的侥幸彻底碎开了。</p>
他哪里遇到过这种局面？</p>
事出突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眼下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p>
其余人听说太子遇险也是慌得不行，有人要去牵马，有人急着问话，吵闹之间，完全没一个章程。</p>
直到徐简过来。</p>
在听到有人求援时，徐简就让林云嫣下了马，两人很快就靠到了这一步。</p>
“太子遇到什么了？”他开口问道，“说清楚！”</p>
声线稳，声音不小，能让所有人都听见。</p>
一时间，无头苍蝇有了主心骨。</p>
来求援的侍卫赶忙看向徐简：“遇着熊瞎子，这么高。”</p>
他比划了一下，惊得周围人倒吸凉气。</p>
徐简沉了脸，又问：“在哪个方向，大致多远？”</p>
“林子深处，那个方向，密林里头，太子追鹿追进去了，我、小的也不知道多远了……”</p>
徐简继续问：“你来求救，太子身边还有护卫吗？”</p>
“有、有的！”侍卫道，“您的两位亲随护着太子。”</p>
“其他人呢？”徐简追问。</p>
“在进林子前、殿下就让他们散开了，小的和另一人从林子里退出来，一路喊一路跑，小的跑回来了，还有一个应该还在召集散开的人。”</p>
如此一问一答，倒是尽快把事情梳理出来了。</p>
徐简看了眼林云嫣。</p>
林云嫣面上写满了担忧。</p>
她知内情，晓得眼下状况都是照着他们希望的展开的，可哪怕安排好了，熊瞎子也是熊瞎子，它不由人。</p>
不到最后尘埃落定，林云嫣哪里敢松口气？</p>
况且，现在这戏台也就唱了个开场而已。</p>
“这可怎么办……”她的不安是真的，这戏也是顺手就来。</p>
徐简与围场内侍道：“能跟着的都跟上，再往京里报个信。”</p>
有主事的，场面就没那么乱，马房里的马匹被带了出来，各领一匹，收拾马房的铲子、钉耙也搬了出来，当作武器。</p>
徐简提了一把铲子，翻身上马，扬鞭而去。</p>
马蹄飞快，积雪扬起来成了齑粉，跟上去的人愣是谁也不及他快。</p>
冯内侍也想去救，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两股战战地连马背都没爬上去，试了几次，他的马被其他人夺走了，余下他站在原地，心里又急又怕。</p>
他是真怕太子出事。</p>
他的确另有真主子，可他现在明面上伺候着太子，倘若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圣上处置起来，他能讨着好？</p>
他得给太子陪葬！</p>
主子不会救他，他也没脸让主子救他。</p>
这个当口上，冯内侍都没有心思去琢磨徐简的伤了，一门心思是太子一定要平平安安。</p>
“愣着做什么？”</p>
突然的呵斥声让冯内侍回过神来，他一转头，对上了郡主的目光。</p>
郡主脸色发白，眉宇紧蹙，看得出十分担忧：“没听见国公爷刚才说了什么吗？找匹快马回京报信！召集人手来围场救援，再带几位御医来，万一有人受伤，要让人流着血回京城吗？”</p>
一字一字，似是十分紧张，林云嫣说到最后，声音都哑了。</p>
冯内侍忙不迭点头，着手去安排。</p>
围场的内侍总管姓关，他本想去救，转念想到这儿也是一堆事，才留下来。</p>
听郡主这么一安排，他也顾不着怕了，忙开始准备。</p>
偏马房里除了两匹不利索的小马驹，一时也没有快马能用。</p>
万幸，还有林云嫣的马车。</p>
牛伯匆匆忙忙把马儿从车驾上解出来，内关侍寻了个利索的，林云嫣把自己的腰牌给他、又催着冯内侍递上东宫腰牌。</p>
“有这两块，你就能到御前，快去！”</p>
关内侍看了眼皇城方向，又看了眼围场那儿，暗暗叹了好几口气，这才撑着精神与林云嫣建言：“郡主，外头冷，您先去小殿那儿坐会儿？一有消息，小的就给你报。”</p>
说是小殿，其实正殿也有五开间，左右还有配殿。</p>
离围场走路差不多一刻钟，供皇亲国戚们休息用的。</p>
“我耐不住心思过去，”林云嫣道，“你让人来这儿搭个棚，能挡风就行。”</p>
关内侍面露难色。</p>
“几根木头、几根绳子、几匹布料，小殿那儿难道没有？”林云嫣沉声问道，“都没有，你去搬几条被子毯子来，我还有车架能歇息。”</p>
听她这么一说，关内侍还有什么不懂的。</p>
郡主不缺挡风处，棚子是给之后会赶来的御医，或者先撤出来的伤者准备的。</p>
只要太子还没脱险，哪怕是折腾到了半夜三更，所有人都得在围场外围候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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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尊贵，真到太阳下山、冷起来了，可以挪去小殿那儿，其他人哪有那等福气？有几个棚子，即便是再简陋的，也好过无遮无挡。</p>
关内侍忙去准备。</p>
林云嫣睨了冯内侍一眼，自顾自上了车，靠着引枕闭目养神。</p>
这是赌运气。</p>
可正如她当时与徐简说过的那样，这一年多来，她的运气其实很不错，很多事情，但凡运气差些，今时今日都不是这个局面。</p>
像是山道上的那场追赶，她能救下晋舒，而不是两辆马车双双坠崖，就足够好运了。</p>
双手一点点攥成拳，希望这一次，运气也依旧站在他们这边。</p>
正午已经过了。</p>
腊八吃粥，都要赶在午前，因而这个时辰，城门口聚集的百姓差不多都散了。</p>
施粥的各家倒还在，忙着收拾器具，拆棚子。</p>
只听马蹄声由远及近，马上人扬声高喊着“避让”“避让”，惊得在路上的人纷纷躲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