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主子所言不虚。</p>
他很怕死，童公公也怕，所以之前道衡和王芪死的时候，他们两人内心里慌得不行。</p>
可成喜也清楚，死就那么一下，求死不能才是最让人接受不住的。</p>
落在曹公公手里……</p>
成喜根本不敢想，他能不能挨得住。</p>
“给他一个痛快？”成喜小心翼翼地问。</p>
“冯内侍想来是很想要个痛快，”金贵人点评道，“可你们能行吗？在曹公公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冯内侍一个了结？”</p>
成喜垂下眼。</p>
做不到的。</p>
主子做事有主子的章法，近几年也只被徐简逼得断尾，能有如此“安逸”，是因为主子不会胡乱出手。</p>
在没有完全的准备前，不会在圣上面前张牙舞爪。</p>
去动被曹公公关起来的人，那和御前舞狮没什么区别了。</p>
帮不了冯内侍，只看他能坚持多久。</p>
成喜没再提冯内侍，道：“太子问永济宫要了汪狗子，人已经过去东宫了。”</p>
金贵人饮完了最后一点酒，问：“交代过他了吗？”</p>
“交代过了，”成喜道，“让他小心谨慎，稳住太子。”</p>
金贵人冷笑一声。</p>
确实得稳着太子殿下了。</p>
围场的事得算到徐简头上，将计就计用得可真不错，给太子找事，又完全不会被圣上算账，尺度拿捏得当。</p>
可圣上当真不怪太子了吗？</p>
召见诚意伯，召见三公，坐视太子去永济宫转了一圈还调个汪狗子去东宫，这动静底下的暗涌，瞒不过人。</p>
没见着皇太后都把圣上请去慈宁宫了吗？</p>
毫无疑问，圣上在考虑一些“大事”。</p>
“难为他了，”金贵人低声道，“他多宠太子啊，宠到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出来了。”</p>
成喜听不懂，自然也不敢接话。</p>
金贵人并不在意边上人的反应，他其实更想仔细琢磨琢磨徐简的心思。</p>
徐简与他一样，把皇太子当棋子，可以给太子添麻烦，但这旗帜却不能倒下来。</p>
圣上若真的决意“废太子”，对他来说是意外，对徐简同样是变数。</p>
当然，他并不想走到那一步。</p>
可是太子生出来的事，着实有点多了，满身破绽，堵都不好堵。</p>
金贵人从几子前站起来，走到窗边。</p>
外头霞光散了，夜色渐渐降临，他看了会儿，道：“徐简没打算上朝？”</p>
成喜答道：“听说是要养伤。”</p>
“养伤，天天闲的，”金贵人冷声道，“他就是太闲。”</p>
闲着，才能给太子找一堆事。</p>
看来，除了稳住太子，别让他继续犯事，给圣上抓到机会之外，还得给徐简再找些事情做做。</p>
可偏偏，徐简腿不好、要养着，以至于给他寻什么事，都容易被推得干干净净。</p>
翌日。</p>
李邵依旧跟着圣上上朝。</p>
准备时候，圣上看了眼跟在李邵身边的汪狗子。</p>
汪狗子规规矩矩、老实里透着几分忐忑，亦步亦趋。</p>
圣上收回视线，等时辰到了，迈入金銮殿。</p>
大抵是昨日已经慷慨激昂了一番，今儿御史们都偃旗息鼓，没有再盯着太子殿下说道什么。</p>
其余有心思的、如顾少卿等人，少了御史在前头开道，也收敛了几分，让李邵的早朝没有那么难捱。</p>
而今日的要点，依旧被集中在了那谈不拢的案子上。</p>
顺天府坚持自己查明白了，三司你推我、我推他，谁也说服不了谁，恨不能把那案子从年末吵到新年年后去。</p>
单慎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嘴巴毒，但在金銮殿上多少还得顾忌几分，说的都是体体面面的话。</p>
他体面了，案子依旧不体面，架在这儿，进不得退不得。</p>
圣上不耐烦听他们吵。</p>
李邵更没有这份耐心，道：“父皇以前也说过，早朝不是让众卿家辩论的地方，既是个案子，就查个结果。不是结果，就别在这儿你来我往，有这工夫不如再查。”</p>
话音一落，底下几方暂时安静下来。</p>
圣上转头看李邵，而后道：“太子说得不错。”</p>
单慎深吸了一口气。</p>
就事论事，他也明白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可眼下状况，分明是三司胡搅蛮缠。</p>
大理寺打回了刑部案卷，刑部来找他顺天府说事，却不想想，他顺天府是被刑部摘了桃，被从案子里踢出去了。</p>
这真是……</p>
委屈，十分委屈！</p>
偏他胳膊拧不过大腿，刑部若和大理寺一个鼻孔找他麻烦，他也搞不定。</p>
这时候，单慎很是想念他的“菩萨”。</p>
若是辅国公督办这案子，刑部敢摘桃？还敢摘不明白、又来寻麻烦？</p>
那么点香火供奉，就能那般灵验的好菩萨，眼下是寻不出第二个了。</p>
而辅国公毕竟要养伤，单慎再是想念，也不至于这个当口求上门去……</p>
如此想着，单府尹不由抬头看了李邵一眼。</p>
太子殿下真是，鹿没打回来，还让顺天府失了一尊能搬的大佛。</p>
李邵倒是没注意到单慎的视线。</p>
他知道这些天让父皇生气了，此刻听父皇赞同了他的话，悬着的心落了一些，也更想表现表现。</p>
“这案子拖了半年多了，”李邵清了清嗓子，道，“没道理拖到来年去，赶在封印之前，众卿能不能给一个结果？”</p>
说这话时，李邵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单慎身上。</p>
单慎：……</p>
怪他站得位置不对。</p>
三司那几位，与他不是一条线。</p>
要单慎说，结果已经有了，就是他之前查出来的那样，不用封印前，他现在再断也是那样。</p>
可太子殿下这般交代了，他显然也不好破罐子破摔，多多少少要有点补充。</p>
单慎只能看向一旁三司的人。</p>
大理寺冠冕堂皇，催刑部补足证据；刑部转头向单慎，督促他办案办细致。</p>
单慎低着头暗暗翻了个大白眼，吞下一肚子骂：“臣自当竭尽所能，与三司一块查明案情。”</p>
就这样吧。</p>
谁也别想好好过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