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徐简在口中嚼着这四个字，“殿下真是好应对，汪公公的建言很是不错。”</p>
想来，汪狗子的建议绝非简单的四个字，还给了更多详细的说法。</p>
李邵融会融会，照着自己平日的口吻与习惯来表达，才把局面稳住了。</p>
照这事来看，这汪狗子的确很有一些想法。</p>
仅仅是永济宫里看门的、不起眼的年轻小太监，可练就不了这等嘴皮子。</p>
徐简的视线落在李邵身上。</p>
想到李邵的得意洋洋，徐简便又道：“殿下这么一说，定是让那些御史们都说不出旁的来了，一想到那场面……啧！臣很是可惜，没有看到那个乐子。”</p>
李邵的尾巴竖得更高了，眉飞色舞道：“我那已经给他们留颜面了。要不然，我还要说是废太子坏了天命才换来雷击，我倒要看看那几个咄咄逼人废太子的家伙是个什么脸面！”</p>
“虽有朝臣逼迫的缘故，但废太子是圣上的决意，您若说天雷是因废太子而起，这就在落圣上的脸了，”徐简不动声色，继续煽风点火，“您知道的，哪怕废了太子，圣上内心里都护您宠您。</p>
您若是落圣上颜面，就太伤圣上的心了。您将来要再复起，绝对不能失去圣上的偏爱。</p>
因此，殿下今日选择以退为进，正是英明之举。</p>
这一步走得再正确不过了。”</p>
果不其然，李邵面上根本掩不住喜色。</p>
这些年，他被徐简拿捏惨了！</p>
徐简跟他说事，一板一眼全是指正，要么就是故意寻他事。</p>
哪怕是徐简承认玩脱了，害得他丢了太子之位，两人开诚布公交谈时，徐简也没有这么“客气”过。</p>
今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徐简头一回赞同他的行事。</p>
且这行事是他自己办成的，没有徐简在背后指手画脚。</p>
这让李邵万分得意，亦万分满足，看徐简都一下子顺眼多了。</p>
他清了清嗓子：“你放心，往后还会有别的乐子，等你能上朝了慢慢看。”</p>
徐简要的就是李邵的放松警惕，以及“信任”。</p>
这份信任长久不了，但近段时间里却不可或缺。</p>
李邵越信他，就越不会在汪狗子那儿说漏嘴。</p>
徐简垂眼道：“臣会争取尽快上朝。”</p>
正说着话，汪狗子从外头进来了。</p>
“有打听来什么？”李邵兴致勃勃问。</p>
“小的听说，顾大人脸色不太好，一看就是憋着脾气。”汪狗子道。</p>
李邵哈哈一笑。</p>
先前几次，顾恒发难的情景还在他脑海里，他解气道：“我忍他很久了！”</p>
“殿下，当心隔墙有耳，”徐简提醒了一句，又道，“他先前回回冲在最前头，这次让出路来，大抵以为其他人能替他达成目的，没想到被殿下化解了。</p>
自己一肚子的文章没有说出口，自然憋得慌。</p>
让他憋着去，殿下多谨慎，幸灾乐祸着万一叫人参一本，今日的胜利就要吐出去了。”</p>
听前半截，李邵难免沉脸，可听徐简分析顾恒、他又松快了些。</p>
当然，徐简这张嘴还是不够讨喜！</p>
亏他前一刻还觉得徐简顺眼了呢，说到底，本性难移。</p>
罢了。</p>
眼下还需要徐简。</p>
只要徐简别说得太过分，他也不是不能多忍忍。</p>
“我知道要怎么做。”李邵瓮声瓮气道。</p>
汪狗子没有再多提其他消息，只小心翼翼观察李邵与徐简。</p>
看起来似乎一切如常……</p>
汪狗子上前，却留心到李邵的桌案上没有翻开的文书，纸张也没有动过笔，不由转了转眼珠子。</p>
徐简看在眼中，开口道：“殿下，该看文书了，这么厚一叠，得多费些工夫。早朝上的事，若还有没说完的，等午歇时候您再细说。”</p>
李邵轻哼了声，随便翻开一本。</p>
汪狗子明白过来了。</p>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殿下与辅国公在说早朝事情。</p>
这也不奇怪。</p>
让御史、朝臣们无话可说，让圣上也挑不出毛病来，殿下难得有这样的神勇，岂会不挂在嘴边？</p>
到了下衙时分，官员们陆续整理东西，互相打着招呼离开。</p>
李邵起身，看了徐简一眼。</p>
徐简放下笔，恭谨道：“臣这本还剩几页，打算看完再走，殿下先请。”</p>
李邵才不与他客气，叫上汪狗子离开。</p>
等人走了，徐简整理了下桌面，把李邵看完的文书并那本祈福的文书一块送去库房。</p>
小吏乐呵呵给他开门登记。</p>
徐简按档归位，又挑选了一些带出来，回书房放在桌案上，而后，他也离开了千步廊，绕行到西宫门外递了牌子。</p>
明面上，他到宫里来接林云嫣，背地里，他在慈宁宫与曹公公见了一面。</p>
曹公公是“特特”来给皇太后送吃食的。</p>
时间不早不晚，徐简前脚刚到，曹公公后脚也露面了。</p>
等全了规矩，说完了明面上的事，徐简把一个信封塞到了曹公公手中。</p>
“都在上面了，”徐简道，“怕那人有别的身份，或是有人给他行方便，我把能抄的名册都抄了。”</p>
曹公公收入袖口中，低声道：“国公爷交给杂家吧，杂家会仔细查的。”</p>
此厢事了，林云嫣与徐简一块出宫，往诚意伯府去。</p>
小段氏对他们的到来颇为意外，却也是真心实意地欢迎。</p>
林云嫣与迎出来的陈氏道：“我就回来陪祖母用了晚饭，平日如何就如何，叔母不用另外安排。”</p>
陈氏闻言，下意识看向徐简。</p>
只云嫣一人倒还好说，姑爷一并回来的，哪能怠慢……</p>
林云嫣哪里不知道陈氏脾气，道：“您大张旗鼓、把我们当客人一般，我下回就不回来了。”</p>
话说到这份上，陈氏自是拗不过她，依言“一切如常”。</p>
夫妻两人往内院见过小段氏后，便又去书房见林玙。</p>
站在门外，林云嫣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徐徐吐出。</p>
与父亲撕开那夜真相，她难免忐忑，却也知道，这是必经之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