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四望一圈,在大堂西北角靠窗的位置,发现了那道靓丽身影。
她好像在给两位新来的宾客报菜名,回过头,正好瞧见欧阳戎,立马朝他挥手示意。欧阳戎老实巴交的走去。
眼见人到了,宋芷安回过头,朝座位上那一对男女宾客轻声说:
“他叫阿良,气力很大,水性娴熟,纯良老实,来的比我早,对镇上环境更熟,二位若有何事,可以托他帮忙。 ”
说完,座位上新来的二人,顺着宋芷安的手指,看向了欧阳戎。
欧阳戎也瞧清楚了他们正脸。
二人一个是妇人,一个是青年。
妇人半老徐娘,气质比较娴雅,保养的不错,穿着一套熟妇襦裙,眼眸有明亮,眸光灼灼的打量起了欧阳戎。
青年约莫十七八岁,和沙二狗差不多大,不过头戴抹额,长得英气,气宇轩昂,手边摆着一把长剑,皮质剑鞘保养很好,瞧着就价值不菲。
他腰间挂着一把折扇,此刻潇洒的随手抽出,握在手上扇风,一副翩翩贵公子打扮。
相比于认真打量欧阳戎的娴雅熟妇,抹额青年只是匆匆瞧了一眼欧阳戎,目光便继续落在宋芷安身上,眼
睛直视着说话的靓丽小娘:
“阿良,这两位客人想找个力夫扛行李,另外再划船带路,你若有空闲,可以接下。”
宋芷安朝欧阳戎解释了句,就转身离开了,没有去看眼神偏来的抹额青年。
“你们先聊,我去倒茶。”
留下的欧阳戎,又观察了下面前的妇人和青年。
抹额青年眼神依依不舍的从小娘靓丽背影上挪开:
“多少钱?”
他嘴里说完,没看欧阳戎,拿起宋芷安倒的茶杯,认真抿了口。
欧阳戎先问道:
“二位要去哪?”
妇人温和道;
“我们回乡看亲,算是寻祖,你对附近熟悉吗,水性怎么样。”
欧阳戎本要推荐沙二狗。
青年随手丢出一袋钱,丢在桌上,眼睛没有看欧阳戎:
“准备好了,明早出发。”
妇人蹙眉,有些不满的看了眼青年。
后者顿时收敛了点,微微低头,有些无所谓的重新拿起钱袋。
妇人接过钱袋,重新递到欧阳戎手中:
“妾身姓李,这是妾身长子,我们此行是要寻一处地方,需要划船涉水,这边船夫好像对划船入大泽有些忌讳,但我们只是去附近很近的一个小岛,应该没危险的,妾身家以前也有人来过,嗯,你想想再应,若是不行的话,可否给我们找些人手,最好是水性好的。”
欧阳戎看了看这对性子不同的母子,沉默了会儿,就要摇头。
就在这时,宋芷安返回,弯腰放好茶水。
小娘腰肢盈盈一握,特别是眼下在桌前微微一弯,她自己应该也没意识到,然而却吸引了抹额青年在内的一众宾客。
欧阳戎只觉得那位天天忙得见不到人当撒手掌柜的余老板娘是个会做生意的。
“谢谢。”李夫人端起茶杯,吹了口茶,垂着眸,没有去看旁边喝茶心不在焉的儿子。
抹额青年正襟危坐,反握折扇,朝宋芷安抱拳朗声:
“多谢姑娘,在下卢惊鸿,范阳人氏,可否请教下姑娘闺名。”
宋芷安低头摆茶,有些冷淡:
“小女子姓宋。”
卢惊鸿立即问:“看面相,姑娘瞧着不是此地人士吧?”
他含笑,歪了下头,一副自信笃定的语气。
本以为这话能引起小娘好奇反问,却没想到宋芷安摆好茶后,朝熟妇人点头示意了下,一句“慢用”,提着托盘,转身走了,像是没有听到。
卢惊鸿笑脸有些尴尬。
旁边有个老熟客笑着调侃:
“是剑南道那边逃难来的,那边的娘们性子都辣,把小娘当男儿养,比男儿还要强。”
卢惊鸿灵机一动,顿时转头,朝那客人大声说话,但宋芷安和周围人都能听到:
“我范阳卢氏虽有子弟在剑南道为官,是那剑南道安抚使安宇瀚麾下官员,但在下耳闻,剑南道那边年年灾
荒,蜀中士子皆言,安宇瀚性急暴躁,刑法苛刻,只知媚上,年年献礼洛都权贵,在下深恶之,此人真是祸害一方,令剑南道百姓们受苦了。”
客人们纷纷诧异侧目。
有识货的宾客大声问:“阁下可是范阳卢氏子弟?”
范阳卢氏四字一出,一道道目光全都投入。
范阳卢氏,五姓七望之一,自汉时起,先祖就以儒学显名,北魏时,就是“卢崔李王”四姓高门之一,有“北州冠族”之称,与清河崔氏并列。
卢惊鸿微微抬起下巴,似是点了下头,朝艳羡看来的众人随手抱拳,不过余光却悄悄看向那位宋姑娘背影。
然而,宋芷安没有回头,脚步都没停下,可能是没听到,已经去了后厨。
李夫人看了看行事稚嫩的儿子,提醒了句:
“再盯一会儿,茶要凉了,谁说渴的。”
“盯?盯什么,孩儿只是好奇此地风俗着装,凉茶才解渴,孩儿火气盛,娘你喝热乎的。”
卢惊鸿若无其事的提起茶壶,给妇人又添了点茶。
李夫人也不戳破他,回过头,却发现那个木讷青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
她疑问:“怎么了:你是有什么要求吗?”
听到范阳卢氏四字的欧阳戎,忽问:
“能否问下,二位是去找什么?”
李夫人沉吟片刻:
“一处祖坟,也不瞒你,妾身与惊鸿这次前来是寻祖烧香的,若是你觉得寻坟晦气,可以……”
欧阳戎立即把银子收进怀里,十分正色的点头:
“卢公子、李夫人对吧,钱够就行,明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