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朕今天好好批评你
顺天府尹南宫冶一身朱色官袍,头戴乌纱帽,正襟危坐在南华门值房的角落里,十分安静。
进进出出的内侍和奉宸司军官也不打扰他,都知道他性子恬静,有点随遇而安的意思。
南宫冶跟严嵩沾点亲,嘉靖三十八年就被延请为严府幕僚,成了严嵩的“私人秘书”,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严阁老的令史。
嘉靖四十一年,严党被时为裕王世子的皇上,居中纵横捭阖,借着天时地利人和,一把推倒。
南宫冶记得当时介溪公严嵩心灰意冷,心存死意。
私下闲聊时,介溪公话里的意思是他太了解世宗皇帝,这位主上性子刻薄。
臣工有用处时,他用着你。
等你没有用处时,下场可想而知。
夏言、张经等人无不如此。
信任时无以复加,宠荣有加。
一旦失势惹恼了他,死路一条。
正当介溪公带着满府上下准备等死之际,裕王世子来了。
一番密谈后,介溪公马上换了一个人似的,在阁老的位置上继续发光发热。
暗地里顶住清流的压力,继续支持胡宗宪和杨金水,让东南系迅速坐大,帮世子拿到了兵权和财权,成为皇太孙。
到后来,南宫冶才明白,介溪公跟皇上做了交换。
介溪公支持皇上羽翼丰满,再交出不肖子严世蕃,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换取了皇上保严家平安的承诺。
南宫冶记得介溪公离京前一晚,拿着皇上叫人悄悄给严家祠堂添置的三千亩上好水田的地契时,泪流满面。
然后把自己放心地托付给杨金水,临别时还拉着自己,切切叮嘱。
“皇太孙当为千古一帝,气度不凡,你安心做事,定有你的前途。”
南宫冶去了东南,在杨金水主持的输捐局做事,心里还很忐忑。
担心自己身为严党残余,会不会早晚被清算。
也担心老世伯介溪公到底能不能得善终。
万万没有想到,几年后,介溪公的老对头少湖公(徐阶)落得个家破人亡,介溪公反倒得了善终,一家老小现在做官的做官,经商的经商,还有做文化名流的。
有了遗臭万年的徐家和徐阶做对比,严府和严嵩的名声没有那么臭了。
而今又到了换届之年,人心动荡之际。
许多人在恶意猜测,内阁总理张相会不会跟他老师徐阶一样,落得个惨烈的下场。少说也会跟严嵩一样,人走政息,“晚年凄凉”。
南宫冶觉得这些人实在搞笑,还在用前朝的规矩来算新朝的趋势,无疑是瞎子摸象。
皇上的气度摆在那里!
张相的功劳也摆在那里!
皇上不会因为个人喜恶去肆意妄为,他会站在历史的高度去认真对待每一份政绩,每一位臣工。
南宫冶胡思乱想着,不由自主地想到皇上召见自己,到底什么用意。
自己身为顺天府尹,管着天子脚下这一亩三分地,被召进西苑的次数不少。
但是而今敏感微妙之际,南宫冶知道这次召见没有那么简单。
自己可能要挪地方。
挪去哪里呢?
说实话,南宫冶知道自己的长处,处理案牍之事得心应手,但是缺乏魄力。
按照皇上的说法,就是执行力非常强,细心谨慎,但是开创性不够。
自己在顺天府尹任上,基本上是萧规曹随,然后就是坚决执行西苑和内阁的指示。
做得不差,没有出什么岔子。
但是南宫冶心里知道,自己在顺天府尹任上,可能还达不到皇上的要求。
他在机要局做过一段时间机要秘书,皇上的脾性还是了解一些.
达不到要求,那皇上会怎么安排自己呢?
正想着,值房里进来一人,正是河南巡抚刘禹浦。
他穿着朱袍官服,一屁股在南宫冶旁边坐下。
两人很熟,以前是输捐局的同僚。
“汤臣,你今天也被皇上召见?”
“是啊,刚接到通政司的通知,匆匆从刑部赶过来。”
刑部?
南宫冶打量了一下刘禹浦。
“前段时间河南修铁路,发生几起重大盗窃案,需要跟子荐(王一鹗)沟通下。”
“关于铁路工程,各地盗窃案不断啊。顺天府涿州就发生过一起重大盗窃案,一伙山民组队洗劫了一处工地的仓库。
湖北、湖南、山东、江苏、山西、辽西.但凡有修铁路的省份,都有类似的盗窃案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