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降坠龙。</p>
楚州暴雨，洪水泛滥，死者不计其数。</p>
……</p>
……</p>
岳棠凝视着厅堂里那扇弥漫着黑色鬼气的一气山河图。</p>
方圆百里,皆是鬼域。</p>
即使他不出去看,他坐在这艘可以隔绝内外声音的飞舟之中，也能想得到外面是何等惨烈的景象。</p>
被洪水卷走的尸体会慢慢浮上水面。</p>
被撞得肢体破碎、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他们活着时的模样。</p>
还会有零散的东西飘在旁边,也许是桌椅,也许是孩童的木制玩具……</p>
许多魂魄在水中浑浑噩噩地站着，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只是本能地抗拒着轮回之力的拉扯。</p>
他们本来很难做到这点，可是死去的人太多，他们都不走,阴司黄泉路就会缓慢地向这里延伸、扩张。</p>
这里已经不是人间,而是鬼域。</p>
随着浓厚的怨念从黄泉边界流出,逐渐侵染这些魂魄，它们就会发疯。</p>
有的化为厉鬼,有的变成厉鬼的口粮。</p>
……</p>
岳棠似乎又听见了记忆深处的凄厉鬼哭。</p>
他猛然压下翻腾的情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神情肃然。</p>
在他身后,几个假扮散修的青松派修士正好返回飞舟。</p>
“掌门,岳先生。”</p>
匆匆行礼之后，他们开始说起了外面的情况。</p>
走蛟洪水波及桐云府全境,除了地势稍高处的村落，几乎没有活人了。</p>
魂魄太多,桐云府阴司不堪重负。</p>
即使走蛟结束,那些鬼卒敢出来干活,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带走那么多魂魄。</p>
通常阴司的做法是默许这里成为鬼域，然后慢慢清理。</p>
至于哪个魂魄变成了厉鬼，哪个魂魄太倒霉被撕碎了，阴司根本不会管。</p>
这时会有一些想要搞歪门邪术的修士赶到鬼域，挑挑拣拣地收走一些魂魄当做炼器材料，就算撞上鬼卒他们也不怕，能跑就跑，跑不掉就动手。</p>
反倒是鬼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搭理这些邪修。</p>
虽然魂魄失踪、消亡之后会在生死簿上形成缺失，算阴司失职的罪责，但是在这种情形下根本没人计较，全部算作厉鬼作祟即可。</p>
只要生死簿不再自动书写后续，那一页纸就可以从主册上脱落了，丢进暗无天日的地府某个角落慢慢吃灰。</p>
“……这只是凡人，附近的修仙宗派情况也不好。”</p>
元婴修士都差点丧命，低阶修士遇到赤蛟更没有活路。</p>
运气好，距离走蛟范围较远的，还能保住一条命。</p>
运气差，就像青松派飞舟那样恰好在江上、或者江岸附近的，一旦卷入旋涡就没命了。</p>
所以青松派飞舟之前跟赤蛟的搏斗挣扎景象，除了最后赶来的长德公，根本没人能目击到。</p>
“鬼域已经出现了，多拖延一天，就有无数魂魄消亡。”</p>
青松派修士愁容满面。</p>
长德公分|身乏术，临走前丢给他们一个泥人。</p>
这个泥人不是坐着一动不动，就是忽然睁开眼睛说话。</p>
由于鬼域的存在，根本不用等到子夜时分，泥人随时可以传信。</p>
“桐云府这群废物！混账！”</p>
长德公泥人甩着袖子破口大骂。</p>
动作太猛，差点把泥人的胳膊敲断。</p>
他看着青松派修士问：“已经有邪修出现了？”</p>
“是。”</p>
而且鬼域扩张的速度很快，感觉就像是桐云府阴司直接放开了限制，主动让黄泉边界扩张。这样可以最快速度的让尸体化为阴阳路上的黄泉泥，魂魄又在某种意义上“进入”了阴阳路，不算逗留在人间。</p>
“可恨，就算杀了邪修也还是会出事，那些魂魄，哎！”</p>
泥人气得团团转，“我本来是越界到桐云府，封印赤蛟之后耗力太大，已经返回了赤阳府，必须要等功德金光恢复鬼神之躯。等老夫再来的时候，已经要三日之后了。”</p>
再过三日，这里会变成什么模样，众人用脚趾想都知道。</p>
“吾等留下，随机应变。”朱丹掌门语气沉沉地说。</p>
“不行……”</p>
长德公本能地要拒绝，朱丹</p>
掌门立刻说：“我们冒充邪修，把魂魄收起来，三日之后交还给长德公。”</p>
众人齐齐一愣。</p>
岳棠发现这是个好主意，他适时地问：“最好让赤阳府的鬼卒到这边跑一趟，做出抢夺魂魄的模样。”</p>
长德公泥人一拍巴掌，果断地说：“老夫还能喊上另外两个府的鬼卒，让他们一起来。”</p>
“呃，那些鬼卒……”</p>
“没事，他们那里的城隍会装作不知道的。”</p>
长德公发现魂魄的事可以解决，顿时松了口气。</p>
岳棠若有所思。</p>
当年夏州东明府大灾，同样化为鬼域，可是那些鬼卒袖手旁观，任凭人鬼共存互相厮杀，人吃人，鬼吃人，鬼又吃鬼。</p>
这次走蛟是一场意外，桐云府的阴司鬼神只是胆怯没有露面，事后又很懒惰，派遣了鬼卒能干活，却做得很有限。</p>
东明府大灾的特殊之处，到底在什么上面呢？</p>
岳棠忽然有了一个想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