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乖巧地躺在一旁，袭夫人伸手抚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小……茨木……乖乖睡哦……阿姐……醒……”</p>
茨木沉沉睡去，袭夫人双眼含笑。</p>
初雪融化的泥土味儿，牛羊哞叫的声音，渐渐消失，眼前骤然一黑，嘴角似乎渗出一丝铁锈味儿，慢慢地裹挟着失落、孤寂而去。</p>
“真的是……对不起……阿姐没法儿给你梳发了……”</p>
袭夫人的手顺着茨木的面颊滑落，身体逐渐僵直。</p>
“二位恩公贵安。”</p>
“该走了。”</p>
袭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茨木，阿姐先走了。”</p>
卿铃安慰道：“没事，你还得陪她两世呢！”</p>
“这……”感动得真是不合时宜。</p>
三人踏过鬼门关，入了冥界。</p>
茨木醒来时，怎么摇袭夫人她都醒不来！</p>
双眼不可控制地涌出热泪，“阿姐……阿姐……”</p>
宪蒙汗冲进帐篷，看着茨木抱着袭夫人号啕大哭，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良久不语。</p>
袭夫人的葬礼很简单，宪蒙汗拉拽着草席，为她挑了一处戈壁，茨木跟在后面，看着她长眠不醒的面容。</p>
“在我们草原上，我们死后会将亲人剪发净身，头朝北、脚朝南，留下大石块做个标记。就这样丢在荒郊野外，是不是和你们汉人很不一样！”</p>
宪蒙汗强颜欢笑地拉扯着话茬，转头看见茨木凝视着袭夫人，不由得缄默。</p>
“我死后，你能为我安葬吗？我不要什么皇陵墓地，把我葬在这儿，好吗？”</p>
茨木没有回应。</p>
回去的路上，宪蒙汗死死压着她的头，“不能回头！走吧！回头她就舍不得走了！”</p>
周夏还是那个周夏，不过换了个女皇帝。</p>
北疆还是那个北疆，成为了周夏的附属国。</p>
茨木看着青草如盖，听着宪蒙汗死了的消息，转头就离开了草原。</p>
她从来没有答应宪蒙汗，她也不想把他葬在阿姐旁边。</p>
他去住他的皇陵多好，何必要求她呢！他不配喜欢阿姐，她守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不让他如愿。</p>
茨木回到了那片戈壁，这里有许多人骨头，早已分不清是谁的了。</p>
可是茨木知道，那一定是她阿姐！</p>
地上的荧光指引着她找到了她的光。</p>
茨木伸手捧起这片土地的砂石，喃喃地唤着：“阿姐……”</p>
天空很蓝，很远，阳光很艳丽。</p>
茨木在这片戈壁上，小小的，宛若一只小羊羔。</p>
她伸手挡住阳光，仰头大笑。</p>
“阿姐！茨木长大了！”</p>
“阿姐！你讨厌的人永远不会打扰你了！”</p>
……</p>
临走前，她装了一块最漂亮的石头，带着它走向阿姐说的浩阔天地。</p>
她不知道要走去哪儿，走到一个地方停留一阵。</p>
她很奇怪，不是人。</p>
那些人把她当作神，她知道她不是，于是长了教训，到一个地方停留一阵就换一个地方。</p>
慢慢地走回了以前的村庄，那里已经换了个名字。</p>
茨木看见一个院门口坐着的老人，她一眼就认出了是婉儿姐姐。</p>
她走上前，将带了许久的石头放在老人手上。</p>
“这是……阿姐……”</p>
老人困倦地睁开眼，可是却不见一人，她的儿孙呼啦地涌了回来。</p>
“祖母！你看我捉到的大鱼！”</p>
“祖母！你看我的蝈蝈！”</p>
老人含泪笑着夸赞，“好好好，都好！”</p>
“祖母，这是什么啊？”</p>
小孩指着石头疑惑地眨巴眼睛。</p>
老人干枯的双手抚过，“这是我的故人送回来的，也是我的亲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