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榻上，皇帝的目光变得炙热起来，显然是希望拼死一搏的。</p>
扑通一声！</p>
“求李将军救救我哥哥！”</p>
周澜跪倒在李余年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p>
“陛下是仁君，阉人苏北，斗胆求李将军鼎力相救！”</p>
苏北跪地，脸贴着地面，磕头如捣蒜。</p>
国师转过头来，望向寝房门口。</p>
虞太后立在门框下，手心里紧紧地攥着一串佛珠，两行清泪自脸颊上滑落，欠身行了一个万福礼。</p>
“呵呵，这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啊，你自己拿个主意吧。”</p>
国师依旧泰然自若，君王嘛，谁当都一样，若真死了，大不了换一个就是了。</p>
李余年看向身旁的周宜，默默地拉住了她的手，一边摩挲，一边思索着措辞。感受着手心里的柔软细腻，以及亲昵的温度，一向果决的性子迟迟下不了决心。</p>
周宜嫣然一笑，说道：“若是赌输了，我跟你回朱村种地打鱼，绝不反悔。”</p>
李余年瞬间释怀，笑道：“夫复何求。”</p>
转身扶起周澜与苏北，发令道：“除国师外，所有人退出寝宫。请寇将军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入内！”</p>
“是！”</p>
待所有人退走，偌大的紫宸殿内只剩下君臣三人，四周静得落针可闻。</p>
李余年叹了口气，在龙榻前的踏板上坐了下来。</p>
“麒麟血晶刚猛异常，就算四品武夫服下也是生死各一半。陛下这体魄，怕是沾上即亡。”</p>
国师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笑道：“谁说不是呢。”</p>
皇帝瞪着这爷俩欲哭无泪，隐约觉得自己这条命算是交代了。</p>
御林军封锁了紫宸殿周围所有的通道，在附近走动者一律劝退，连闻讯赶来的皇后与妃嫔也不例外。</p>
雨越下越大。</p>
到傍晚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彻底变成了滂沱大雨。</p>
紫宸殿的地势相对较高，刚好处在半山腰上。山风夹带着水珠横扑过来，冰凉刺骨，绝不是普通人能挨得住的。</p>
众人移步宣政殿，进门便看见跪了一地的内阁大臣。</p>
不用说，张望许久了。</p>
“都起来吧，既然都在就一起候着，你们的皇帝还在不在就看今日了。”</p>
虞太后径直走向后厅首位，落座后便不再言语，捻着佛珠默默地念起佛经来。</p>
回忆一生，最凶险的莫过于两夜。</p>
诞下周琦的那一夜，和接下去的这一夜。</p>
无独有偶，这两夜皆下着倾盆大雨。</p>
临近后半夜，大雨渐歇。</p>
更鼓三声。</p>
整个皇宫万籁寂静。</p>
寇霆山豹眼环睁，独自立在殿门前，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座小山。水珠滑过冰冷的铠甲，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深色的影子。</p>
戴甲的御林军将士们人挨着人立在墙根下，用身体筑起了一道围墙。</p>
一双双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幽芒，如同荒漠中的狼群。</p>
“啊！”</p>
似乎是一声惨叫声，沉闷微弱，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p>
虞太后惊坐而起，快步走向宣政殿后门。</p>
久坐之下，小腿一麻，险些摔倒。</p>
周宜眼疾手快，跨出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p>
“太后不必太过担心，是好事。”</p>
“好事？”</p>
虞太后停下了脚步，可不是嘛，皇帝之前已经说不出话了。回过头来，几名大臣又跪了下来。君王在受苦，臣子岂能安坐？</p>
“打开中门，本宫要陪着皇帝受劫。”</p>
宣政殿的中门大开。</p>
虞太后端坐在门檐下，任凭凉风侵袭，双目圆睁，远远的与寇霆山对视。</p>
一声声惨叫传来！仿佛将她拉回了那个难产的雨夜，握在椅把上的素手攥得雪白！人生在世，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p>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大明宫陷入了一片死寂。</p>
人们在竖起耳朵听的同时，却不知道这惨叫声关乎着自己的命运。</p>
或许飞黄腾达，或许人头落地。</p>
直到天边泛白，小雨彻底停了下来。</p>
整整四十九声惨叫！</p>
望着久久没有动静的紫宸殿，所有人心力憔悴，愣愣地出神。</p>
“传虞太后！”</p>
李余年的声音，带着真气喝出，响彻整个皇宫！</p>
“传虞太后！”</p>
寇霆山传令，声音浑厚有力！</p>
紫宸殿的中门缓缓打开，将士们让开了一条道路。</p>
虞太后浑身颤抖，脚步已然不稳。在周澜与周宜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迈入殿门。这才发觉，脚下这条走了千百次的甬道，竟如此幽暗漫长，且令人胆颤心惊！</p>
寝房门口。</p>
白色的强光透过镂空雕花映在地面上，剪影微微跳动，仿佛一幅画满山水鱼虫的水墨卷轴。</p>
李余年伫立在房门前，伸手拦住了虞太后，脸上淡然依旧。</p>
“请太后说出幕后之人。”</p>
“放肆！”</p>
虞太后甩开李余年的手臂，黑着脸径直向里走去。</p>
“你若是嫌命长，自己去找苏北。”</p>
李余年坦然一笑，拉着周宜向殿外走去。</p>
“余年哥，咱们这是去哪啊？皇兄他？”</p>
“陛下没事了，咱们现在去抓刺客。先前不是射你一箭吗，怎么也得找补回来。”</p>
“皇兄没事了？那太好了！我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p>
“都刺穿了还说是皮外伤？在我身上刺个洞可以，在你身上不行！”</p>
李余年快速穿出殿门，高声喝道：“陛下有令，全城搜捕刺客！”</p>
简短一句话透漏出重要信息，陛下扛下来了。</p>
压抑了一夜的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位大臣更是失声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驾崩了呢。</p>
“苏公公，劳烦带个路吧。”</p>
苏北浑身一震，脸上的表情凝固瞬间失去了血色，恐惧悄然占满了双眼。双腿抖如筛糠，险些站立不稳。</p>
“有这么可怕吗？要不要给你准备一顶轿子？”</p>
李余年的笑容和煦。</p>
但落入苏北的眼中，就是一张血红的催命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