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倏然醒悟，往常的他总是变戏法逗她开心，那样拙劣的手法，该是变出一朵玫瑰花来的。可这次，终究还是没有变成。</p>
九爷怀铄看着漪澜，漪澜也看着他。他想伸手替漪澜拂去脸上的泪水，却最终忍住了。</p>
“不，不，你不能，你不能死！我答应你，只要你活下去。我谢漪澜从此和周府再无瓜葛。我答应你，一起离开！”漪澜紧紧拥着他，却觉得他的身体渐渐冰凉下来。惊恐令漪澜更加紧紧地抱住他，“怀烁，我们走，浪迹天涯，去哪里都好。几亩稻田，几丛幽兰，去哪里都好……怀烁，不，不要……”</p>
九爷怀铄笑了，笑容中是那样眷恋，带着无尽的感怀与期盼。</p>
“这样好的日子，怀烁梦寐以求。只可惜……”他费力地喘咳着，血，一点一滴，沾染了漪澜胸前的衣衫。</p>
“漪澜，答应我，离开，离开周府……但是，别，别恨大哥……别恨……不是大哥……断然不是……”漪澜的泪落在他脸上，漪澜艰难地点点头，“我答应你，我不恨……”</p>
九爷怀铄欣慰地笑了，“那便好啊。澜儿，能死在你的怀里，怀铭此生……”</p>
倏然间，那长长的尾音过后，他猛然喷咳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染在漪澜的衣襟上，宛如一朵盛放的玫瑰。最娇艳最动人的玫瑰，用他的鲜血染成。</p>
“怀烁，九爷……”漪澜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慢慢将脸贴近了他，冰冷的泪水刷过他的脸庞。他的手终于颓然落下，青色的袖管里滑出一朵玫瑰花，在他喷出来的鲜血里，那朵玫瑰沾染了最纯净的鲜血，绽放了她最艳烈的美丽！</p>
“怀烁！”漪澜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哀恸，忽然爆发出一阵恸哭，声音像是劈裂了一样的尖锐和沙哑。漪澜紧紧地抱着他，将自己的脸庞埋在他单弱的胸襟上，贪婪地</p>
嗅闻着他身上的麦草清香。</p>
怀铄双眼紧闭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笑容，明媚而温煦，不含一丝杂质。那样明澈而干净的笑容，就好像她初见他的那一天。</p>
那是一个晴天。天气晴好，有一丛大雁从头顶飞过，漪澜在院子里站着，被耀眼的秋阳晃了眼，她搭住眼帘，再摘下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他，一袭白衫，临风而立。</p>
怀铄的身影站在万从金菊之中，笑容明媚，温暖。那是他留给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记忆。</p>
而今，有关他的一切，终成记忆。</p>
“九爷！”</p>
“九弟！”</p>
周怀铭和五姨太双双惊呼，已有丫鬟吓得宛如木人。漪澜却听不见身边的声音，那一刻的他，是那样安静。心中没有了任何纷争与勾心斗角，怀抱着他，只觉得世间的一切皆是虚无。</p>
漪澜知道，这冰冷世界里唯一能带给她光明和温暖的人，已经离开了她。</p>
永远离开了她。</p>
这就是周府。这就是周府！</p>
要把一切美好的生生摧毁，一切温暖与光明都要被撕碎！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她在这府中仅有的安慰与牵挂！</p>
也好。最后一点念想也被狠狠掐灭。她再无留恋的必要。</p>
周府。冰冷的人间地狱。永别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