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伊诺开完视频后，许简一见靳寒舟还不回来，便给他发了个信息。</p>
但靳寒舟没回她。</p>
许简一看着始终没有回复的手机，眼底不自觉地黯淡下来。</p>
但下一秒，又被三个孩子给转移了注意力。</p>
江边。</p>
靳寒舟表情淡漠地看着江水，手机震动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但他懒得去管。</p>
等靳寒舟从江边回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了。</p>
南城人老一辈人常说，家有小孩子，晚归不能直接进门，得在外面抽根烟，坐一会儿再进家门，所以靳寒舟回到家后并没有立马就进门，而是在外点了根香烟，他并没有抽，只是点着。</p>
香烟燃尽后，靳寒舟将烟头熄灭，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起身拍了拍两边肩头，然后再推门进屋。</p>
这个点，三个孩子都已经睡了。</p>
靳寒舟偶尔也有晚归的时候，所以三个孩子也不会因为找不着他，就哭闹。</p>
三个孩子是跟靳寒舟睡的。</p>
因为孩子太多，靳寒舟把两米二的大床换成了三米的。</p>
靳寒舟不在家的时候，张嫂会在卧室里陪着三个孩子，一直到靳寒舟归家，然后再由他陪着三只小的入睡。</p>
靳寒舟进去之后，就和往常一般，直奔卧室。</p>
推开卧室的门，进来就看到三米宽的大床上，母子女四人睡得酣甜。</p>
三只小的都面朝许简一，许简一则是背朝门口。</p>
四人挨得很近，画面看着特别的温馨。</p>
看到这一幕，靳寒舟的目光不由顿住。</p>
许简一睡眠浅，听到动静的她不由翻身转了过来。</p>
“你回来了。”</p>
许简一下意识从床上坐了起来。</p>
她身上穿的是之前的吊带睡裙。</p>
许是她比之前瘦了，坐起来，手撑在床上的时候，撑床的那只手的肩带滑了下来，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软肉。</p>
靳寒舟定定地看着，瞳孔却没有一丝变化，还是很淡漠。</p>
仿佛许简一对他，再无吸引力。</p>
面部没有任何变化的靳寒舟微微点了点头，“嗯。”</p>
“你在这陪他们睡，我去客卧。”</p>
靳寒舟说着，便要转身离开。</p>
见靳寒舟又要走，许简一下意识从床上下来。</p>
她跑过去一把抱住靳寒舟的腰，“靳寒舟，你真的不爱我了吗？”</p>
肩带滑落虽然不是许简一故意设计的，但靳寒舟的反应却给了许简一一种冰寒三尺的感觉。</p>
她看到了。</p>
看到了靳寒舟刚刚看她的眼神是那般的淡漠。</p>
过去的靳寒舟只要看到她，眼底就像是有团火束，恨不得吃了她。</p>
他爱一个人的时候，是那样的鲜明，以至于不爱一个人的时候，也如此明显。</p>
许简一闭眼，心口的位置，开始密密麻麻地生疼。</p>
靳寒舟好像是真的不爱她了。</p>
靳寒舟没有回答许简一，而是问她，“许简一，你现在是想要如何？当一切没发生过？”</p>
“你哥的死就这么翻篇了？”</p>
自然是不可能翻篇的，不怪靳寒舟可以，但程锦之……</p>
许简一说，“虽然动手的人不是你舅舅，但要不是他让人曝光我信息，我哥就不会被夜鹰知道，他必须为这件事，付出代价。”</p>
靳寒舟并不意外许简一会这么说，她本来就把她哥哥看得很重，“你想怎么做？”</p>
“他犯了法，就得坐牢。”</p>
这是许简一最后的退让。</p>
如果靳寒舟这点都接受不了，那她也没办法了。</p>
他一句话就叫哥哥惨死，怎么能一点惩罚都没有。</p>
如果是以前的许简一，她恨不得将许逸笙受过的罪，原封不动地复制在程锦之的身上。</p>
但她没办法那样做，杀了程锦之，她和靳寒舟，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p>
靳寒舟或许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跟她继续在一起，但他也会因越幸福而痛苦。</p>
倒也不是靳寒舟不接受，而是这个事情，压根不可能，“他没有经手整件事，你没有证据指证他。何况他是A洲之主，一条人命而已，东国君主也会帮他掩盖，你根本拿他没办法。”</p>
许简一面色蓦地一白。</p>
靳寒舟抬手将她的手从他的腰间拿下来，“你想要用律法来让他付出代价，压根不可能。”</p>
他转身看着她，俊美冷然的面孔满是薄凉，“不过你要真那么想报仇的话，你可以杀了他。”</p>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许简一猛地掀眸看向靳寒舟。</p>
却见他表情冷漠得近乎令人心惊。</p>
“你想要替你哥报仇，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杀了他。不过这个有点困难，你估计靠近他都难，但——我可以帮你。”</p>
靳寒舟言语冷漠地说着，仿佛他让许简一杀的人，不是他舅舅一般。</p>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俊美，但神色淡漠得令她感到陌生的靳寒舟，许简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想让我杀了他？”</p>
靳寒舟双手环胸，事不关己地说，“不是我想，而是你要报仇的话，就只有杀了他，让他坐牢根本不可能。”</p>
许简一下意识捏起双拳，她目光一直在靳寒舟的脸庞流连，靳寒舟瞳孔淡漠地注视她。</p>
“他过几天会到东国来议事，你要动手的话，我可以给你制造机会。”</p>
他还在井井有条地说着，可许简一的心，却像刀子割一般地生疼。</p>
“我杀了他，你怎么办？”</p>
他竟然让她杀了他舅舅，他不是说说，而是说真的。</p>
他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这样的话？</p>
靳寒舟满脸漠然，“杀人偿命，他害死了你哥，你杀他报仇，这关我什么事？”</p>
关他什么事——</p>
当然关他的事，那是他亲舅舅，为了他让他活命才杀人的舅舅。</p>
“我杀了他，你还能心安理得跟我在一起？”</p>
许简一问他。</p>
靳寒舟没回答她，反而是反问，“你哥因我而死，你又能心安理得地跟我在一起了？”</p>
许简一哑然。</p>
爱上间接害死哥哥的人，甚至在得知真相后仍旧还想和他在一起，许简一又怎么可能无愧。</p>
即便事情跟靳寒舟无关，可事情到底因他而起，许简一可以不怪他，但唯独不该再爱他。</p>
可以说，谁都可以爱靳寒舟，唯独被许逸笙养大的许简一不行。</p>
这就跟杀父仇人的儿子在一起是一个道理。</p>
许简一知靳寒舟与这件事无关，可她却也无法心安理得，她想要爱情，就得愧对亲情。</p>
她不可能真的做到心中无愧。</p>
靳寒舟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不可能再心无旁骛地跟他在一起。</p>
也是，怎么可能心无旁骛呢。</p>
他们之间，横着一条人命，永远都不可能回到最初了。</p>
无奈却又无能为力，毕竟他们谁都不能让许逸笙复活。</p>
他们都没错，错就错在他们不该相爱。</p>
建立在别人尸骨上的爱情，又怎么可能幸福。</p>
他们之间本就是因为许逸笙才开始的，自然也该因他而结束。</p>
“许简一，我们找个时间去把离婚证给领了吧！”</p>
也许是因为没了对许简一的感情，靳寒舟反而看得更透了，看透了这段永不可能回到最初的爱情。</p>
他的命，许简一对他的爱，包括他和许简一的三个孩子，都是他从别人那里偷来，这一切原本不属于他。</p>
没有他，这一切也许都是许逸笙的。</p>
许简一，孩子，都是不属于他。</p>
他只是一个占了别人人生的小偷。</p>
许简一难以置信地望着靳寒舟，喉咙像是被扼住一般，发出来的声音嘶哑而难听，“你想离婚？”</p>
靳寒舟目光平淡地看着许简一清瘦的脸庞，无奈而现实地说着，“我对你是真的没感情了，我现在对你连最基本的男人对女人的生理欲望都没有了。”</p>
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她没欲望呢。</p>
听到靳寒舟亲口承认他对她没欲望的那一刻，心像是被利爪撕裂了一般，血肉翻滚，血水飞溅，她眼前开始变得模糊。</p>
靳寒舟睨着许简一眼底蓄满泪水，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p>
不过在她眼泪滑落时，靳寒舟还是抬手帮她擦掉眼泪。</p>
他边擦边无法理解地说，“哭什么？你离开我两年都可以，以后也可以的，孩子的抚养权我不争，他们都归你。”</p>
许简一抬手抱住靳寒舟，眼泪如雨一般地落下，“不是这样的——”</p>
“靳寒舟，我没有可以。”</p>
“我那是因为——”生病了。</p>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靳寒舟便一把推开了她，他面无表情地凝着她，对她为什么两年不见他，并不在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是真的不爱你了。”</p>
许简一顿时失声。</p>
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许简一的心如同刀子在绞。</p>
她拨开云雾回来见他，他却不要她了。</p>
“好好休息，明天……把证领了吧。”</p>
许简一的眼泪并不能挽回靳寒舟要离婚的决心。</p>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p>
许简一无力地蹲下身。</p>
无数的绝望与悲伤朝她袭来，她手脚不自觉地发冷。</p>
她抬手抱住双腿，蜷缩在门口那，像被世界遗弃的小孩。</p>
到了客卧的靳寒舟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他进门就开始抬手脱衣服。</p>
地上落了一地的衣服，靳寒舟走进了浴室的淋浴间。</p>
打开水龙头，靳寒舟赤身立在花洒下。</p>
湿冷的水流从他头顶淋到下。</p>
他仰头，闭眼，享受着冰冷的水流轻抚他的身躯。</p>
赤橙的灯光下，这具冷白的躯体，布满了疤痕。</p>
他的手臂，后背，包括臀部和大腿上都有着大约2、3CM宽的增生刀疤。</p>
他的左侧腰腹上，甚至有着一条特别明显的刀疤。</p>
刀疤横穿他的整个左侧腰腹，看着有点狰狞。</p>
简单地冲了一个澡，靳寒舟拿过一旁的浴巾围在腰间。</p>
出来就看到地上的手机在震动。</p>
靳寒舟弯身捡起手机。</p>
是一条信息，【已经找到和您肝配型成功的人了。】</p>
靳寒舟面无表情地打字回复对方，【尽快安排手术】</p>
发完信息的靳寒舟倒在身后的大床上。</p>
看着上面灯光炫彩斑斓的水晶吊灯，他抬手挡了一下。</p>
回来得正好。</p>
快了。</p>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p>
靳寒舟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解脱的微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