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嘛，不需要知道对方有什么苦衷。</p>
有什么不得已的，去跟为难他的人说，跟他一个受害者说有什么用？</p>
顾随之：“再说了，说不定他就是个天生坏胚呢，在原来的世界里憋坏了，好不容易来这个世界，直接解放天性了。”</p>
林慕摇摇头，知道没这么简单。</p>
他站起身，洗漱完后，付了剩下的住店钱，朝皇宫所在地走去。</p>
绫月国丢失的宝物名叫鲛人泪。</p>
顾名思义，鲛人落下的眼泪。</p>
鲛人在修仙界地位极为尴尬，要说是人，它长了一条鱼尾，要说是兽，偏偏又长了一张人脸，有着人的情感和智慧。</p>
最后就是两头不讨好。</p>
好在鲛人久居大海深处，和两族来往不多，彼此也相安无事。</p>
除了外表好看外，没听说鲛人泪还有什么作用，因为数量稀有，被一些人捧为了财富和地位的象征，价值非常高昂。</p>
只是没昂贵到能用国宝来换的程度。</p>
但委托这回事，值与不值，全看雇主和接任务的人如何评判。</p>
雇主觉得值，别说国宝，把皇位压上来都行。</p>
接任务的人对比任务风险和收益，收益大过风险，自然就会愿意接下。</p>
绫月国寻找丢失鲛人泪的任务挂了三十年，三十年间接任务的人无数，却无一完成。</p>
有人分明已经带回了鲛人泪，但负责任务的人一看就摇头，说这不是他们要的那一颗。</p>
这件事一度让人费解。</p>
鲛人泪鲛人泪，不就是鲛人流的眼泪，泪落成珠，还能有什么不同吗？</p>
直到后来，绫月国皇帝让人画出他寻找的鲛人泪的模样，众人才明白。</p>
那哪里是一颗眼泪？</p>
普通的鲛人泪形似珍珠，只是比珍珠更润泽清透，触之寒凉，仿若冰晶。</p>
而绫月国皇帝要的那一颗，足有拇指大小就算了，外表还不是白的，而是天空海洋一样的蓝色，往里颜色逐渐加深，蔚蓝晕染出梦幻的色泽，里面裹着金色宛若菊花的结晶。</p>
……这分明是一颗眼珠。</p>
还是鲛人的眼珠。</p>
林慕去领取了任务。</p>
负责的人很久没见有人来领任务了，有些诧异，好心提醒他：</p>
“这任务放了三十年了，至今都没有人能完成，最近几年都没有人愿意来接了，陛下一直挂心这件事，要是你接了没做完……”</p>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p>
三十年的时光足以磨灭绫月国皇帝心中所有的希望，这几年的无人问津更是让他失望透顶，一直放着也就放着了。</p>
有人在这时来接</p>
任务，无异于又给了他希望。</p>
要是接了没做完……</p>
皇帝的雷霆之怒可不是好承受的。</p>
负责人劝说：“你是很缺钱吗？我看你带着剑，还敢来接这种任务，想必也是个修士，那边有几家大型商行，你跟着他们走几趟押送任务，来钱也很快的。”</p>
“多谢，”林慕浅浅颔首，“麻烦帮我办理吧。”</p>
负责的人只当他劝不听，摇了摇头，给他办理了登记。</p>
看面前少年面生脸嫩，想来年纪不大，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年纪的孩子个个急着想闯出一番名堂，劝是劝不动的。</p>
又观他容貌甚美，衣着配饰处处奢华，通身气质却清冷沉着，不见丝毫骄矜，说不定是有什么难处。</p>
要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有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p>
人对长得美的事物总是更宽容，何况是这么个年少的孩子，他心思转了转，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没有往上报。</p>
等这少年真的完成了任务，再去陛</p>
他就当没见过这少年，今天的事也没发生过。</p>
反正陛下也很久没过问这件事了。</p>
当初这任务刚发布时，来接取任务的人何其多？来一个就报上去还得了。</p>
陛下日理万机，哪来时间一个个接见？不都是隔一段时间问个结果吗？</p>
他设想的很完美，不过他没想到，这番话已经落入了别人的耳朵。</p>
不远处，一个容貌俊俏，眼神却阴鸷的青年慢慢从花坛后面踱步出来，望着不远处离开的林慕。</p>
年纪不大的少年，美而不骄，黑袍滚金边，袖口垂落一截金色流苏……他回想着下属给他描述的形象，心里有了判断。</p>
眼看林慕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他偏过头，漫不经心问身边的内侍：</p>
“这就是昨天买走了梧桐翎的人？”</p>
内侍答道：“回五殿下，是他。”</p>
源柊琉拍了拍手上的灰，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很好，让源柊梧那小杂种跟我抢，最后不还是没买到？他就没那个命，不过，落到别人手里也好。”</p>
他阖了阖眼，命令道：“去，叫人去走一趟，把梧桐翎给我带回来。”</p>
要是落在源柊梧手里也就算了。</p>
源柊梧年纪小天赋高，又生了一张和他那狐狸精母妃一样蛊惑人心的脸，深受父皇喜爱，他招惹不起。</p>
但要是其他人……</p>
也配和他抢梧桐翎？</p>
源柊琉眼神阴沉，手上用力，狠狠折断一枝花枝。</p>
内侍弓着腰，毕恭毕敬地问：“殿下是要让人按照昨天的拍卖价买回来吗？”</p>
源柊琉冷哼：“买？这里是绫月国，我是绫月国皇子，看上他一个贱民手里的东西，是给他脸，他还敢问我要钱？”</p>
内侍跟了他多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p>
“再说了，”源柊琉抚了抚腰间的玉佩，志得意满</p>
道，“他不是接了那个倒霉任务吗？要是完不成，就算我愿意放过他，父皇也不会。”</p>
他扔下花枝，拿出手帕擦手。</p>
“你去告诉他，要是他愿意把东西让我给我，我还能替他在父皇面前说几句好话，留他一条命，要是不识抬举……哼。”</p>
林慕出城时，意外发现城门边站了个人。</p>
银灰发色的少年背靠城门，一手把玩腰间的秘银香囊，一边百无聊赖地望天，偶尔回头看看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p>
只是看两眼，撇了撇嘴，又转回去。</p>
就差把不耐烦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p>
林慕刚一靠近城门，他就看过来，目光顿住。</p>
两人视线一碰，源柊梧的脸色跟调色盘一样，几经变化。</p>
最后捏着鼻子深吸口气，朝他走来。</p>
林慕眸子淡静，没有开口。</p>
源柊梧又是摸脖子又是摸脸，等半天等不到他开口，磨了磨牙，主动问道：“你接了那个任务？”</p>
林慕眼里掠过一抹浅淡涟漪。</p>
源柊梧抬起下巴，“我跟你一起去。”</p>
林慕淡淡道：“原因？”</p>
源柊梧不是挺嫌弃他的吗？</p>
源柊梧站得离他一丈远，精致眉眼蕴满烦躁，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口解释：</p>
“你把梧桐翎买走了，我那傻逼皇兄不会放过你的，肯定会来找你麻烦，这事儿是我惹出来的，我不能看着他弄死你，行了吧？”</p>
林慕敛眸想了想，摇头，“没有你，我也要参与竞拍，一样会得罪他，和你没有关系。”</p>
源柊梧：“那我不管，这事我管定了，他越要找你麻烦，我越要管。”</p>
林慕道：“然后给我带来更多麻烦？”</p>
本来只是一次不大不小的摩擦，源柊梧往里面一搅和，让源柊琉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就算原本不想做什么，也肯定要往死里针对他了。</p>
源柊梧气结，但还是强行咽下这口气，道：“我知道鲛人泪的线索。”</p>
林慕这才正眼看他。</p>
源柊梧：“我……”</p>
“站住！”</p>
忽然，一道尖锐的嗓音从身后传来。</p>
身穿内侍衣袍的人朝城门边小跑过来，见了林慕，眼前一亮。</p>
然而，他倨傲的表情还没成型，就看到了一旁的源柊梧。</p>
内侍：“……”</p>
林慕：“……”</p>
什么叫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p>
林慕闭了闭眼。</p>
又想起那天顾随之说的话——</p>
天道就是个狗东西，给了你一个机遇，就会丢给你一堆的麻烦。</p>
“如何？”顾随之笑问。</p>
“前辈，”林慕望着城门外，远方的青翠山峦层叠起伏，无端感到心累，“我这一生……”</p>
“如、履、薄、冰。”</p>
顾随之肃然道，“我懂。”</p>
林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