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酒的生活，如火如荼。不知觉间，离着从长阳回来，已经过了快四五日的时间。</p>
除了私酒单子增多之外，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p>
立在山风之中，徐牧却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山雨欲来，总是风满了楼。</p>
“徐郎，莫站了，又要下雨了。”</p>
小婢妻姜采薇，慌慌张张地取了油纸伞，刚替徐牧遮了头，紧接着，一场暴雨哗啦啦地砸在伞顶之上。</p>
“下雨啦！收衣服啊！”陈盛敲着铜锣，沿着庄子来回奔走，不少熟睡的庄人，惊惊乍乍地起了身，用手拨了竹竿，将晾着的衣服，一股脑儿抄在了手里。</p>
淘气的孩童，似要踩水闹腾，被自家的娘亲提了领子揪回来，不忘折下一小根竹枝。</p>
陈打铁和老秀才，两人像疯子一样，勾肩搭背，站在塔楼上对雨狂饮。</p>
司虎抱着劈马刀，拉着弓狗，喋喋不休地介绍着。</p>
周遵在削木枪。</p>
吕奉提着抓来的小兔，捂着头往屋子跑。</p>
徐牧一动不动，立在雨中，不知觉间眼眶有了微微的湿意。他要的生活很简单，活下去，安安稳稳地活下去。</p>
便如眼前的一幅幅画面，日子平安喜乐。</p>
“徐郎，雨大了。”</p>
“晓得。”</p>
徐牧垂头一笑，捏住了姜采薇的手。</p>
“跟着我，有无委屈。”</p>
“并无，奴家很幸福。”</p>
两人站在雨中，任着外面的世界风吹雨打，一动不动。</p>
……</p>
今日的河州，亦下了一场大雨。雨水冲刷着城外的官道，却刷不去满目的血迹。</p>
赵青云披着虎铠甲，冷冷立在城头，不消一会，眼色里满是恼怒。</p>
“那些狄狗怎敢的！”</p>
即便是雨天，即便是官道泥泞，但千疮百孔的河州城前，蒙蒙的雨雾之下，狄人的数万大军，已然再度聚了起来，黑压压的人影，一时望不到尽头。</p>
“内城来的西府三营呢？”</p>
“刘将军说，今日雨大湿重，恐染了风寒，让营兵休息去了。”</p>
“喊来！”赵青云暴怒，取了刀，狠狠劈在城墙上。</p>
稍息，他才呼出一口气，转过头，看着城墙上，冒雨修葺的民夫。才不到五天的时间，三千随军而来的民夫，便死了近千。</p>
呜——</p>
呜呜——</p>
沉闷而悠长的牛角音，割破了雨幕，一下子乍然而起。城外黑压压的人影，如同潮水一般，呼啸着往前扑来。</p>
嘶马与弯刀的铮鸣，还有马弓崩弦的声音，越来越近，第一轮的崩石，已经从天而降，轰在千疮百孔的城关上，在雨幕中带出四溅的碎石。</p>
数不清的民夫嚎啕大哭，要往城墙下逃命。</p>
“不许乱！谁也不许跑！继续修葺城关！”赵青云脸色绷紧，抬刀斩死了三两民夫。</p>
“狄人破城，尔等同样是死路一条！”</p>
“守城！”</p>
轰隆隆！</p>
崩石越来越多，夹杂着漫天的箭雨，疯狂落在城关之上。瓮城东边，跑不及的数十个民夫，被一大坨的崩石轰到，瞬间化成了血雨。</p>
有吓得瘫软的士卒，又咳又呕，嚎啕着弃了长戟，往城墙下逃去。</p>
仓皇集结的西府三营，共两万的人马，颤颤巍巍地立在营外，许久都不敢登城。</p>
“敢问，列位可是驰援河州的援军？若不是，来日我便飞书兵部，问个清楚！”</p>
赵青云立在雨中的城头上，喊破了嗓子，才终于让驰援的西府三营，提了一波胆气，抓了长戟和铁弓，仓皇上了城墙。</p>
“城里若有老叟，寡居妇，牢犯，也同请上来城墙，修葺城关！”</p>
“违命者，立斩！”</p>
雨幕之中，河州城外二十里，通往内城的方向。浩浩荡荡的逃难百姓，一眼望不到尽头。</p>
“让开！都让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