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突兀的身影出现在观众席，站在最后排，其他人都是坐着的，只有部分激动的“辩手”站了起来和老师对战。</p>
所以这个身影出现的时候，江临一眼就看见了，因为太明显，因为就在他的正前方。</p>
是江鲫，江鲫又出现了。</p>
江鲫穿着白色的毛衣，雪白的，和他的脸一样白，他像是站在阴霾里，鬼魅般的青白脸色和惨白的嘴唇。他的每一处，都在告诉江临，他不是人，他是鬼。</p>
江临不知道江鲫在那里站了多久，江鲫消失的时候，他的身体跟着剧烈抖动了一下，他胆战心惊起来，江鲫呢？江鲫？</p>
江鲫站在他的旁边，微微笑着看着他。</p>
他脸色悠闲坦然的笑容，不卑不亢的姿态，就是江临刚刚想要表现给学弟学妹们看的嘛。</p>
站在灯下，两个身高面容一模一样的人，可神态气质表情却都完全不同，</p>
赏南静静地看着台上，他有些得意，得意他的江鲫优秀得无与伦比。也感到有些心酸，心酸他只能以这种状态站在本该属于他的主场之中。</p>
江临口中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捏着话筒，惨叫声通过音响扩大，顿时让本还在辩论的老师学生都安静了下来。</p>
太刺耳了。</p>
但赏南只来得及听见很短暂的一个音调，接着他的两只耳朵都被捂住了，赏南抬头一看，是江鲫。</p>
江鲫垂眼，“他们看不见我。”</p>
“我知道。”赏南说。</p>
童喜看得见，还模仿了江鲫的动作，捂住了倪婷的耳朵。</p>
江临用手疯狂抓着自己的脸，话筒已经掉在地上。江临觉得江鲫还在这里，江鲫一定还在这里，江临一边喊救命一边惊慌失措地躲到了幕布后面。</p>
惨叫声从幕布后面继续传到观众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p>
主任沉着脸上台把地上的话筒捡了起来，“好了，今天的答疑会到此结束，大家先回教室吧。”</p>
他说完，都没管礼堂的众人是否离开，就关了话筒跑去后台找江临去了。</p>
大家都觉得这太奇怪了，江临学长为什么突然这么不正常？难道是觉得他们太吵了？还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想不通……</p>
抱着满心好奇，大家陆陆续续走出了礼堂，走的时候都在讨论江临为什么要喊救命。</p>
“礼堂好像没有吵得要他的命吧？”</p>
“感觉他情绪有些不稳定，刚开始发言的时候就特别紧张，而且发言稿我认真听了，里边的句子颠三倒四的……”</p>
“可这也太吓人了，喊救命啊！”</p>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p>
根本没人把江临突然喊救命往鬼事上联想。</p>
[14:黑化值-20。]</p>
礼堂的人已经慢慢要走完了，赏南抓着手里的毛绒挂件，表情惬意，他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吧，回教室。”</p>
比起赏南，童喜的喜悦更加不掩饰。</p>
倪婷满脸不解，看着两人，“你们看起来为什么这么开心啊？”</p>
“因为答疑会圆满结束啊。”赏南笑着答道。</p>
童喜疯狂点头附和：“是的是的是的。”</p>
“我觉得不太圆满…..”倪婷一边跟着童喜走，一边回头担心地看了眼幕布，“不知道江临学长的情况怎么样？我觉得他可能是有什么应激症。”</p>
童喜陪着她探讨了会儿，赏南则自己走自己的。</p>
答疑会开始之前，天幕乌云密布，云层似乎都快挨到了教学楼楼顶，仿佛随时都可以从云中挤出一场暴雨。</p>
而现在从礼堂走出来，光线比之前明亮许多，厚而蓬松的云比之前要分散，金粉似的阳光从云层裂缝中穿透而出。</p>
黑化值已经没剩多少，很快，江鲫就是完整的江鲫了。</p>
-</p>
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童喜倒退着走，看着赏南和江鲫，兴奋异常，“听说主任去调监控了，什么也没有看见，活该，让他早上用花盆砸我们。”</p>
赏南把14的通知告诉江鲫，“你小姨应该回来了。”</p>
江鲫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p>
这个问题都不用赏南回答，童喜抢答了，“肯定会回来啊，江临这个状态，主任肯定会通知他的家长，从首都到我们这里，飞机也就两个小时，现在这会儿，他们早就一家团聚了。”</p>
江鲫听完后，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的五官笼在或深或浅的树影当中，良久之后，他笑起来，梨涡使他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p>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小姨了，还真有点想她呢。”</p>
赏南从对方黑漆漆的眸子和刻意弯起的嘴角上收回视线，忽略掉手臂上竖起来的汗毛，他信了江鲫的话都是有鬼了。</p>
“明天周末，今天又收拾了江临一顿，我们点个丰盛的夜宵778～”童喜不是在询问谁的意见，他边说已经边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p>
童喜沉迷于点外卖，走在前面，赏南和江鲫慢吞吞的，落后于他。</p>
赏南问江鲫，“下午答疑会，你跑去吓江临的时候，在想什么？”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本不用跑到演讲台上，却跑了上去，站在那上面，看着底下的喧嚣，你在想什么？”，但赏南觉得这样发问，对江鲫未免有些残忍。</p>
江鲫牵住了赏南的手，“我在想，如果一切都没发生的话，我应该比如今的江临要更厉害一些。”</p>
赏南认同江鲫所说的，江临一家只拿走了好的方面，留下了他们所认为的“垃圾”“没必要的”“坏的东西”。殊不知，残缺不全的江鲫，不论正反好坏，都不可能发挥出原有的实力。</p>
最好的江鲫，就是完整的江鲫。</p>
“但是，”江鲫露出真实的笑容，也是真的孩子气，路灯时不时从树冠之中照过来，所以他的眸子时不时也变得亮晶晶的，“我当时想的更多的是，如果一切都没发生的话，我可能就遇不到你了。”</p>
“如果遇不到你了，那我想，还是让这一切都发生吧。”</p>
赏南看着江鲫，望着对方眼中如星云般璀璨却不刺目的光芒，心脏某处变得无比酸胀。</p>
江鲫勾着赏南的手指晃了晃，他没有错过赏南的表情，“你很感动很喜欢我的话，可以做一件事情让我也开心开心。”</p>
别说是一件了，五件也可以，但赏南不会真这么说，因为江鲫乖巧的外表底下其实隐藏着非常恶劣的本质，所以赏南只是很简短地回答：“你说吧，我尽量办到。”</p>
夜色中，江鲫的手中出现了一封情书。</p>
赏南神色突变。</p>
——是中午收到的那封情书，也是江鲫已经看过的那一封。</p>
江鲫将这封情书郑重其事地放到了赏南的手心，说道：“我牵着你的手回家，你呢，就在这段路程上念这封情书给我听。”</p>
这不是什么难事，赏南想。</p>
但江鲫还没说完，他接着说：“如果我们到家的时候，你念完了这封情书，那我就亲亲你，如果到家的时候，情书还未念完，那就…..”</p>
赏南茫然抬眼，“那就怎样？”</p>
江鲫拽着赏南的胳膊，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赏南身体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江鲫，“你认真的？”</p>
江鲫认真地点了点头。</p>
他说：“我觉得这挺公平的，你的胜算其实很大，不是吗？”</p>
赏南低头细想，胜算的确大，因为没有要求语速要求吐词清晰，他囫囵着念也是念。</p>
“行。”赏南答应了。</p>
赏南站在原地，拆开了情书，在手中展开，整体扫了一眼，还好字数不是很多，回家可能还要走五六分钟，加上开门的时间、等电梯的时间……完全够了。</p>
“来吧。”赏南面朝回家的路，时刻准备着开始念情书的第一行。</p>
江鲫牵着赏南的手，捏了捏他的小拇指，“怎么这么好骗啊宝宝？”</p>
他的侧脸完全浸在夜色的光影中，弯起嘴角的时候，诡异感渐生。</p>
？</p>
不对劲！</p>
这是赏南的第一感觉。</p>
可惜赏南还没来得及发问，江鲫就消失在了眼前，转而附在了赏南的身上。</p>
意识清醒却毫无办法的赏南：“……”</p>
[14:一个字都没念出来，你运气不好。]</p>
江鲫没有立刻往家的方向走，他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把情书撕碎捏在手里，然后才迈步往前走。路过垃圾箱的时候，他顺手便把情书碎片丢了进去。</p>
还念，念什么念？想得美。</p>
江鲫路过童喜的时候，童喜把手机递过来，“南啊，你看看你和江鲫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哎，江鲫呢？”童喜四处张望。</p>
“在这里。”江鲫把童喜的手机推了回去，从兜里掏出挂件给童喜看，“回家吧，外面太冷了。”说完，江鲫便把童喜丢在原地，独自往前走去。</p>
江鲫在童喜前面到家，坐电梯都没等童喜一起。</p>
一进家门，江鲫就从赏南的身体里出来了，他站在赏南面前，笑容满面，“我赢了。”</p>
赏南看着眼前笑盈盈的江鲫，完全看不出刚刚诓自己的样子，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情书早没了。</p>
迎着江鲫热切灼烈甚至可以说是垂涎欲滴的眼神，赏南下意识觉得紧张，还有点害怕，“我觉得……比赛的规则好像不太完善，下次再说吧。”</p>
江鲫脸上的笑淡了些，他微微歪头，定定地看了赏南一会儿，而后俯下身，缓缓道：“你害羞的话，我可以自己来。”</p>
江鲫还没忘，上次他附在赏南身体上的时候，只是舔了舔手指伤口，赏南都产生了那样奇妙热情的反应。</p>
那做其他的，应该也可以像上次一样让赏南喜欢和开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