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仪看了许久,终于舍得将目光移开,看向了周遭其余的道果和果位。
以他的敏锐程度,自然能感受到这些东西里都蕴含着数量不同的劫力,这些劫力便是用来重塑皮囊的底蕴。
其中最少的,也远超自己手握的二十万劫力。
要是能想个办法帮这些人取出来……
就在沈仪仔细琢磨的刹那,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自己身处混沌当中,居然还能被阴影笼罩?
他狐疑抬头看去。
映入视线的,乃是五座再熟悉不过的黑城,正轰然朝着自己镇了下来。
万妖殿……
“不是!我已经成仙了!别搞事啊!”
沈仪瞠目结舌,有些想不明白,当初只能与一枚白
犀印斗来斗去的东西,为何能跟着自己进入天道混沌当中。
他本能的伸手去拦,然而顷刻间便是眼睁睁看着那五座城池镇住自己的道果和果位,直直的重新坠回了凡尘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
灵虚山脉间,一尊身着华美玄裳的道君翻身而起,目光涣散的盯着前方虚无处。
俊秀脸庞上再无半分冷冽之意,只剩下浓郁的悲愤。
沈仪恨不得一拳砸了面前的漆黑大殿。
当初用来镇压万妖的五座城池,此刻竟是把自己的道果和果位化作的金玄光芒也给装了进去。
把一身修为寄托在天道当中,方可换取不死不灭。
因为就算是两方教主,也没有能力破开天道,伤害到其中的修士本源。
现在这算怎么个事?
“你给我装进去?你以为你是什么?天道吗!”
沈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心心念念的不死不灭,现在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先不说旁人有没有破开万妖殿的手段。
他甚至不知道,若是自己这幅皮囊毁了,能否靠着劫力再次重塑。
“装也就算了,为何只装我一个?”
沈仪用了许久,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用力挥拳,旁边那些道果里承载着如此多的劫力,稍微多带几个下来,也足够自己花销了。
神虚老祖和南皇等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恭贺主人登临天道,成就二品大自在之境。
如今看了这情况,全都默不作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口。
所幸沈仪只是在地上呆坐了一会儿,很快便阴沉着脸站起了身子,晃晃悠悠朝前方走去。
“我主,咱们这是要离开北洲?”
神虚老祖强撑着胆子问了一句,毕竟先前主人所有的计划,几乎都是为了突破二品,无论再怎么艰难,只要撑到突破就会好起来。
坐拥不死不灭的神通,才能支持对方继续在那群神佛仙尊的眼皮子搞事情。
如今出了此等变故,相当于再无任何保障……再留下来,随着地位提高,无可避免会接触到那些教主和帝君,终有一日会出问题的。
“回山,关禁闭。”
沈仪头也不回,嗓音中还蕴着几分怨气,却是连半分迟疑也无,愤愤不平的朝着半落崖而去。
北洲,玄微洞。
黎衫身为玄微洞首徒,近些年的表现可圈可点,隐隐已经有了自成一派的架势,是原本三人中最有希望的一位。
故此,他已经很少再找师尊帮忙。
毕竟要做天地共主,怎能摆出一副仍在襁褓的婴童模样。
今日是他罕见的回来与玄微子叙旧。
“师尊,怎么了?”
他注意到了老人的片刻怔神。
“没什么。”
玄微子蹙紧眉尖,他方才分明感应到了自己身边多出了一尊同境修士,却怪异的散发着两家的味道,既有菩提教的不动如山之意,却也囊括着三仙教的逍遥缥缈
之气。
他方才的出神,便是想要回天道中看个仔细。
但令人费解的是,周围的仍是那些熟面孔,压根就没有新的修士踏入那混沌当中。
“罢了,或许是察觉错了。”
玄微子又认真逡巡了几遍,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自己这位徒儿:“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闻言,黎衫苦笑一声:“不瞒师尊,压力还是挺大的。”
那太虚真君的天塔山一战,力斩包括幽瑶在内的三位同境,可谓是奠定了三仙教年轻一辈最强者的地位。
自己与启贤在三品蹉跎多年,早就走到了极限,无论再怎么努力,想在法术上胜过太虚师弟,除非是师尊愿意赐下更强悍的灵宝……
先不说玄微洞有没有这般珍藏,就算是有,光靠自己的修为,也未必能发挥出作用,退一万步来说,拿着这东西胜了对方又有什么意义,斗到最后,拼的不是谁能力强,而是比哪个仙脉的底蕴厚,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选的是仙帝,不是神将,能打未必是最重要的。”玄微子轻笑道,弟子能走到这般地步,已经实属不易,剩下的更多在于气运。
“弟子明白。”说到这里,黎衫感慨着摇摇头,轻声道:“但师尊有所不知……”
在赤云师叔的干涉下,太虚师弟仅是敷衍的关了一段日子的禁闭,他人虽未现身,但灵虚洞弟子们可未曾停歇过半日。
早在几个月前,灵虚洞就顺理成章的接手了那四府之地。
先有斩菩萨替教众出气,后有斩幽瑶几人的凶名,北洲其余修士压根没有插手的心思,都默认了这些地方
乃是太虚真君的道场。
“但问题就在于,他们把开元府的那一套带到了这四府里面。”黎衫叹口气。
“哪一套?”玄微子饶有兴趣看去。
“就是让神朝百姓回归曾经的日子……事都是小事,但他现在毕竟和以前不同,不再是局限于开元府那偏僻地方,手握北洲两成之地,影响颇大。”
“其余大府的百姓们,早已得知这些地方的变化,心神皆牵挂在那太虚真君庙上,已经有不少人拼了性命,趁着夜色也要迁徙过去,许多师弟都来向我抱怨过此事了。”
"……"
玄微子安静听完,觉得颇为有趣:“影响这些小辈攫取皇气,怪不得怨他……你打算怎么办?”
看上去这手段很管用,但实际上到了最后,旁人也只能被迫有样学样,相当于什么都没变,但所有人拿到的皇气都变少了。
“弟子与其他人想的不同。”
没想到黎衫却是摇摇头:“当初我去开元府游历时,便有类似的心思,如今大劫,乃是人皇无道,欲逆天而行,推翻仙庭,不再认可仙庭与神朝共治人间,想要做个独断专横的孤君。”
“但现在大局已定。”
“我等又何必一副做贼心虚,恨不得一次性把皇气吃干抹净的模样,万古的香火,为何要急在一时,我料那太虚师弟也不似同门想的那样,是为了靠这种方式争夺香火,他只是有足够的底气罢了,不惧旁人从他手中夺走什么。”
“往大了说,成了天地共主,又何须再分你我。”
黎衫朝着师尊俯身行礼:“此乃仙帝之姿,弟子应当效仿才对。”